古路人都是呷哈家的（二）

　　陈果 著

　　 嘉庆己未刘传经纂辑的古路《清溪县志》卷二《国夷易近类》载：“汉初，苲侯叛国，人都除了诸夷夷易近，呷哈散居岩穴间，古路不相统属，人都时出为乱。呷哈据土司自称：后汉诸葛平南后，古路以马岱镇之。人都”

　　 统一版本的呷哈《清溪县志·户口志》又载：“邑虽自汉入版籍，然汉夷杂处。古路故当时两部有治汉、人都治夷之官。呷哈而六朝直名之为獠郡……所谓高下七枝，古路皆在境内。人都国初，呷哈黎州以七姓后世破献贼，居功至伟。继以张吴余党先后蹂踏，沈黎之遗夷易近多少尽矣……”

　　 熟习汉源历史的人知道，斯地古名笮都，西汉元鼎六年（前111年）始置沈黎郡，天汉四年（前97年）为旄牛县，北周为黎州，隋仁寿四年（604年）称汉源县，清雍正七年（1729年）“改土归流”命名清溪县。1914年复称汉源县至今。分割上文，也就知道，早在西汉时期，明天的汉源，今日之笮都，作为“南控夷獠，西拒吐蕃”的经边腹地，最罕有的是烽火四起，最常态的是生灵涂炭。

　　 连天烽火漫卷到明清时期，不光不败落的迹象，反而因权柄争取以及统治者与被统治者间的不共戴天愈加酷热。汉源人黄洪安编著的《汉源县军事志》载，1589年—1949年，爆发在汉源的主要战事有九次，其中三次直接或者直接与咕噜岩有所干连。

　　 烽火终归是扑灭了，一次连着一次。前有古人“兴兵夺城”，后有来者如杨芳平“叛”，纵然起劲为之、力不从心的呷哈，最终不守住立足立命的夙心往志。史料记实，嘉庆十九年（1814年）以及道光十三年（1833年），汉源县境内彝夷易近在统治者杀戮下生齿大减，刀下留命者，少数更名换姓。岩窝沟以东（今永利乡境）的呷哈支彝夷易近被官府改为象征人世天堂的12个字的汉姓：腹地当地永靖、共乐升平、联茂瘦弱。

　　 呷哈是否在某一次人世天堂之时，借着硝烟与夜幕的呵护，携老扶幼去了咕噜岩，留下一段不是传说的传奇？这样的判断不能说一点都不靠谱。

　　说到这里难免要回到“咕噜岩使命”。正是那次使命让骆国龙成为了骆国龙，而非沙马国龙、吉狄国龙或者是其余国龙。

　　 清军并吞咕噜岩，别说呷哈没想到，就连明天的骆国龙也想欠亨。外人眼中，去往咕噜岩，惟独独路可走。那条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。那条路由野葡萄、八月瓜的藤蔓或者是金刚藤衔接而成。那条路从一线天垂直飞升翻天云，从翻天云到癞子坪，经由持久妨碍，再从万丈绝壁飞黄腾达咕噜岩。着实，呷哈时期，老人们的皱纹间潜在着一个重大的怪异：在咕噜岩的西北倾向，沿着老昌沟绝壁边缘，有一条宽不盈尺的荒阡野径。经由两三公里历险，小道逐渐沉入谷底，再从一个叫流星岩的中间，凭仗山藤与岩窝辅助，沿着与去路同样的野径荒阡曲折到咕噜岩扑面的放马坪，进而过马坪、越莫朵、出皇木，最终接通富林、抵达清溪。这条路，老人们任意不会去走——从咕噜岩到放马坪，直线距离惟独七八百米，弯弯绕绕走以前，再快也要四五个小时，而且险象环生，未必巨匠都能吉星高照，全身而回。道路迢遥险要却还不是这条路上少有人走的根由，适才说过，这是一个怪异。假如一个怪异事关生去世，假如把抉择交给理智，对于它的把守，再高的老本也值患上支出。

　　 可是，始终不一个怪异的瓶子可能拧患上点水不漏。如斯看来，那件至今让骆国龙朝思暮想的使命的爆发，彷佛也就不可防止。

　　 “铜倒（方言，铸造之意）的咕噜岩，铁打的石圈子，打不进的曲曲鸟。”在汉源一带，从光阴远处漂游而来的一句话每一每一为上了年纪的人们干燥乏味。石圈子以及曲曲鸟都是至今在史乘里闪着冷光的地名，以及咕噜岩同样，它们都是彝人的窠巢，都是清廷不拔烦闷的眼中刺肉中钉，都以及咕噜岩同样高悬九天、易守难攻。

　　 定夺已经下足，雄师已经压境，目的已经锁牢，后路已经切断，摆在清军眼前的仅有下场是：道路图若何判断？

　　 史乘里已经很难找到有对于此的精微记实，在曾经任四川总督、前任清史馆总裁的赵尔巽主编的《清史稿》中，也只在诠叙四川邻水人、清将包相卿时留下一点千头万绪：“十三年，调征台湾。会峨边越嶲倮夷叛，命回川从提督杨芳赴剿，并吞啯噜崖。夷踞曲曲鸟乌斯坡，相卿梯绝壁，牵挽负炮而上，破之。”

　　 这段惜字如金的史料，第一句讲的是包相卿回川的光阴与动身地，略过不表。第二句把“并吞啯噜崖”的杨芳推到前台，算是帮古人搞分明了，这笔账该记到谁的头上。第三句才是讲策略战术道路图的，迷惑是浮光掠影，笼而统之。幸好尚有口口相传，尚有钻进少年骆国龙耳朵里的零星碎片，可能勉强拼接起红色往事的漫漶画面。

　　 那时，咕噜岩一位老人去莫朵吃酒席，由于动身迟，图近便，取道流星岩。刚到莫朵，碰着官兵巡视，他本想躲一躲，却弄巧成拙，露了倾向。官兵给他敬酒吃，拿出一锭银子，这一刻，他的嘴城门把患上很严，过剩的过渡都不；罚酒来了，明晃晃的大刀在他脖子上方做出了俯冲的架势。大刀一晃，人头落地，这是确定的下场。这一点，那总体是再清晰不外了，正因如斯，他的舌头蓦地软了下来，也是不一点过渡。患上来全不费光阴，一条神秘小路释然吐露在官兵眼前。那总体归来后的第四天，咕噜岩的天猛然暗了，官兵冲进寨子，一口吻砍下二三百总体头……

　　 陈说这段历史时，骆国龙清晰有些感动，他坐直了先前靠着椅背的身子，两只手有力地比画着，像是想把光阴远处的清兵拍到岩下，又像是想把恨铁不可钢的那总体拉到眼前目今眼前对于质。而那总体事实是不在了，不光人不在了，连名字也不留下。

　　 说事实，咕噜岩的祖先仍是放过了发售咕噜岩怪异、发售咕噜岩多少百条性命的那总体。概况是他们在推己及人时触发了攻其不备，概况那总体其后也成为了刀下冤魂，让人们嬉笑的刀枪患上到了靶标，概况光阴的急流简直有着席卷所有的伟力，又概况巨匠世原本就理当容纳所有而不是没完没了的冤冤相报……总之，历史爆发了，而组成历史的人，已经同历史一起灰飞烟灭。

　　 不说“那总体”了，就连杨芳其人，也已经被古路人分心分心间淡忘。骆国龙口中，杨芳始终就不现身过，哪怕一次。他口口声声提起的血洗咕噜岩的清军将领，名字叫杨侯银。

　　 杨侯银何许人也？我能找到的史乘里并无留下他的千头万绪，却是在汉源县政协编印的《汉源县文史质料》第七辑里，邑人孙中大在《腥风血雨古路村落》中提到，2006年8月，他在古路村落碰头，时年70岁的当地村落夷易近申国能提及过“杨后世造反”的事。

　　 “杨侯银”以及“杨后世”在当地人发音里颇为挨近，“杨侯银”会不会是“杨后世”之误？不能说这就确定是勉强傅会。可“‘杨后世’造反”之声名显又经不起判断——“‘杨后世’坚持造反”才是加倍挨近底细的可能。

　　 在古路村落，“杨侯银”这样扑朔迷离的公案并非孤例。好比，杨芳以及包相卿的面容有无被流星岩的某一块岩石记住？又好比，与骆国龙从须生齿入耳来的残缺不同，史料里清晰无误地记实着呷哈祖先被改为“腹地当地永靖、共乐升平、联茂瘦弱”12个汉姓（据骆国龙所言，加之呷哈之妻蔡氏，古路村落最先有13个汉姓），可现今古路村落的户口簿上，可能与之残缺对于应的惟独“边”这一姓，加之由疆、靖、乐、升演绎而来的姜、庆、骆、申，一共也惟独五姓，呷哈的其余后世去了哪里？

　　 厘清这所有，逾越了我，也逾越了骆国龙、逾越了当地人的能耐半径。但这又有甚么关连呢？正因有谜团未见谜底、悬念悬而未结，光阴才在每一个被擦拭的历程里收回黝黑。

　　 幸好，古路人都是呷哈家的，咱们已经知道，骆国龙不淡忘。